天佑擦干脸上的眼泪,沉默地坐在了一旁,此刻她的头又开始痛了。
“林天佑、祖小云、梁依诺”,她在不同阶段扮演的角色终于都归附着于自己身上,她感觉在被拉扯、被撕裂一般。她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,她想知道儿时的事情,她想了解自己的亲生父母,她想知道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,她太想知道了……但是,面对眼前的这个“叔叔”,所有的问题都被卡在喉咙里,一句话也不想说。
许久之后,天佑终于问出了一句:“我小时候……家在哪里?”
“那个……在安定门附近。”梁化光说。
“我想去看看。”
“丫头,你去也没用。拆了,当年的老房子早就拆了。”
“我要去!你带我去!”
夜色慢慢降下,北二环上依旧车水马龙,道路变成了闪耀着红色和黄色鳞片的两条长龙,并肩延向远方。一口大石鼎稳稳矗立在安定门桥的中央,保佑着人们“安定生活,成家立业”。
天佑沿安外大街慢慢走着,仔细地环顾周围,不想落掉任何一个角落,她试图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,去找寻过去的一点记忆。很可惜,什么都没有。老房子没了、街道变了、商铺换了、护城河边也被翻修了……十几年,这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,只有地坛公园门口那个高高的牌坊依旧鲜艳高傲地矗立着。
可是,即便这一切都没变,天佑也什么都找不回,儿时的记忆已被那场火烧得干干净净,她像是一个流浪在陌生城市的孩子,脑中空空荡荡,心里没有了方向。
看着失落的天佑,司辰把头扭向了跟在后面的梁化光——这个好不容易找回的“叔叔”,带给天佑的并不是温暖的亲情,更像是留给她的一道伤疤,每每撕开必是痛苦的。
司辰走上前,对梁化光说道:“您之前提起过,她还有一个小姨,是吗?”
“嗯嗯,是的。”
“她在哪里?知道吗?”
“当年一直在河北老家呢,就我哥结婚时,来BJ见过一面,此后也再没见过。”
“他们出事后,她也没来?”
“这个……”梁化光迟疑了起来,磕磕巴巴地说:“那个……后事,我一个人处理就好了。她大老远的就……就没来。”
司辰狠狠地瞪着梁化光,不用再追问什么,也能猜到当年这个贪婪的小人都做了什么。
梁化光低下头又跟两步,实在是呆不住了,他走到天佑跟前,说道:“丫头,哦不,大侄女,那个……天也挺晚了,你婶儿等我回家吃饭呢。地儿我也带到了,我先走了啊!那个……改天,改天咱再见啊……”
说完,梁化光扭过头,摆了摆手,一路小跑地逃离了他们的视线。
孙瞳要去追,却被司辰拉住了:“孙哥,算了,我们已经要到了答案。他这种人,不必再见!”
孙瞳收起了脚步,看着梁化光远去的背影,脸上泛起了一丝奇怪的表情。
“孙哥,我想再请您帮忙找一个人。”司辰说道。
孙瞳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!希望她的小姨值得相见。”
孙瞳转头看向天佑。此刻她正呆坐在街铺前的台阶上,直直地看着前方,从眼前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车辆都无法转移她的视线,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,好像一尊泥像。
孙瞳轻轻叹了口气,对司辰说道:“好好陪陪她吧!我先走了,等我电话。”然后拍了拍司辰的肩膀,离开了。
司辰轻轻走到天佑身边,坐了下来,说道:“这里太吵了,我们换个地方呆会儿好吗?”
天佑没有回应,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了司辰的肩膀上。虽然她的心里早已波涛汹涌,但她的目光仍然那样茫然而平静,看不到一丝波澜。过了许久,天佑突然坐直了身子,冒出一句:“我为什么还活着?”
“什么?”司辰愣了一下,充满担忧地看着天佑。
天佑咬了下嘴唇,淡淡地说道:“父母没了,老师没了……两次劫难,唯独我自己还活着……我究竟是幸运,还是不幸呢?”
司辰马上接话:“幸运,当然是幸运的!‘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’,所有苦难都过去了。天佑,你的未来只有美好!”
听着司辰的鼓励,天佑却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觉得,我只是还有事情没做完而已……”
“为什么这样说!”司辰对天佑此刻消沉的状态,感觉既心疼又着急,“天佑,你要打起精神啊!”
天佑微微抬起头,看着一盏盏明亮的街灯,为匆匆赶路的人们照亮了家的方向。
天佑想家了。可是,“家”在哪儿呢?
没过两天,司辰拿到了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——“南高村甲四号、冯素晴”。那是一个距离BJ四百多公里的地方和一个陌生却又牵连血脉的名字。
“天佑,去吧!”司辰撇了下头,带着鼓励的目光对天佑说道。此刻,他多么希望这次的寻亲能有好的结果,能给天佑带来温暖和安慰,能给她找到一个“家”!
“嗯!”天佑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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