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车马顺利地通过了南城门,一路通畅,直到来到大理寺附近时,周围渐渐地变得拥堵了不少。
不少百姓都兴匆匆地朝大理寺方向赶:
“都这个时候了,大理寺那边应该开始审了吧。”
“早开始了,让你快点,你还磨磨蹭蹭的!”
“不妨事不妨事。反正咱们也进不去,也就是在外头听听消息罢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大理寺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地围着不少百姓,虽然进不去,但他们还是都伸长了脖子,或是张望,或是议论。
李老太爷一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大理寺门口的动静,李老太爷随意地看了一眼,与他策马并行的端木纭解释道:“外祖父,原庆元伯府杨家意图谋反,今天是三司会审。”
杨家谋反的事已经昭告天下,令得天下百姓为之震动,李老太爷、李传应与李传庭父子三人当然也都听说了。
李老太爷嘴角勾出一抹冷笑,“就是为了杨家的这点小心思,大盛都变了天了。”
大盛过去这十九年之所以会走上一条错道,就是起源于杨家。
当听闻杨家谋逆的始末时,李老太爷彻夜未眠,忍不住去想,如果当初没有杨家挑拨了慕建铭起事,如果崇明帝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,大盛是否就是另一番局面,他的两个儿子、女儿女婿是否不至于英年早逝……
然而,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果,已经发生的事改变不了,也回不了头,他们活着的人能做的不过是为冤死的人讨回公道,他们还得继续往下走。
李廷攸在一旁嘲讽道:“祖父,那是要谋国,可不是‘小心思’。”应该说,杨家心可真够大的!
被孙子这么一说,李老太爷回过神来。他也就是一时感慨,不会沉迷于那种无意义的假设中。
李老太爷对待外孙女亲和得很,对付起亲孙子,手下却是一点也不留情面。
“啪!”
他抬手一掌拍了下李廷攸的脑袋,轻斥道:“没大没小!”
李廷攸灰溜溜地摸着头,在祖父跟前,他少了平日里在外人跟前的装模作样,多了几分生动。
端木绯一点也不同情他,噗嗤地笑了出来。
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一道眼熟的身影,目光就在对方身上停驻了一瞬。
大理寺的斜对面停着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,着柳色褙子的钟钰在丫鬟的搀扶下,从马车上下来了。
钟钰魂不守舍,根本就没注意到端木绯。
其他围观的百姓学子都被拦在了大理寺的大门外,但是钟钰不同,衙差核对了她的身份后,就领着她进了大门。
“钟先生,这边请。”衙差对着钟钰十分客气,引着入了公堂。
大理寺这边提前得了首辅端木宪的叮嘱,允许钟钰来公堂听审,而端木宪之所以愿意这么费心,自然是因为端木绯。
钟钰颔首谢过衙差,心情异常复杂,心头始终带着那么一丝的期望和侥幸。
大理寺公堂,闲人免进,钟钰能来听审已经是因为端木宪才破例了,她是妇道人家,又没有诰命在身,所以也只能站在一旁听审。
巳时,大理寺便准时升了堂,此案由大理寺、刑部与都察院同审,气氛尤为庄重肃穆。
居中而坐的是主审大理寺卿。
大理寺卿与另外两位大人见了礼后,也不赘言,立刻就敲响了惊堂木,神情威仪地下令道:“将一干人犯提上公堂!”
在一众衙差洪亮的“威武声”中,付家人很快就被几个衙差押了上来,付盈萱也在其中。
付盈萱穿着一身白色的囚衣,一头青丝凌乱不堪,神色惶惶,仿佛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似的。
这才几天,她就瘦了一大圈,脸上、脖颈上有好几道刺目的淤青与抓痕,让她看来好似那街头乞讨的乞女一般。
“先生!”付盈萱完全没想到钟钰会在这里,双眸微微张大。
曾经,付盈萱以为她在静心庵的那两年多是她这一生中最苦的日子,那段日子,她过得生不如死,直到前些日子进了大牢才知道,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,什么才是人间地狱。
刑部的牢房又脏又臭又阴暗,让人分不清日夜,牢房里,什么也没有,没有床榻,没有桌椅,没有器皿……只有干稻草可以当草席铺地,所有人还要合用一个恭桶,那种不可言说的气味令人闻之欲呕。
付家被抄了家,付盈萱和母亲、婶母、以及几个嫂子与侄女们等等付家女眷都被关在了同一间牢房中。
这些她曾经最亲的亲人现在都恨她,打她,骂她,她们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。
一开始,付盈萱还期待着杨旭尧能来救她,救她离开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,救她远离这个噩梦,然而,一天天过去了,一夜夜过去,杨旭尧始终没有出现。
在一天天的失望中,她怕了。
她从来不知道像母亲、婶母那些贵妇人能够粗鲁野蛮到这个地步,每天不仅仅是用那些污言秽语羞辱、贬低她,更对她动辄拳打脚踢。
无论她怎么哀求,怎么哭喊,她们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,而牢房里的狱卒都只当什么也没看到,什么也没听到。
付盈萱脸上、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,她也越来越怕。
她怕她会生生被她们打死在牢房里,她也怕她会被定为谋反罪,那么她一定会被判斩立决,身首异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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