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身符被我卡进了随身携带的钱包里,鸠占鹊巢,原先那张“大概是人生中最好看”的一寸照被迫赶出家门,不过相片里的主人公还是微微笑着,没有一点不快。
陪爷爷复查结束,我假称要在新街口晃荡压马路一会,替两位老人打好的士,目送走之后,就又折回住院部大楼,跑到十八层,在病区走廊的一排等候椅上坐着。
江医生大概五点到六点的样子下班,我想或许可以跟他一起顺道走个路,吃个饭什么的。
保卫萝卜卡在挑战模式十四关始终过不去,我就重新下了个消灭星星玩,相同颜色的方块每炸开一次,我就抬眼看一次办公室门,感觉也没等多久,就瞅见江医生从里面出来了。
今天他的便服是烟灰色的呢绒大衣,好像还是我昨天早上强吻他穿的那一件?脑子里只留存着重点,有些细节就选择性忽略遗忘掉了。刚才爷爷在,我也不敢光明磊落地看他,这会才能细致打望,他这几天应该还理了发,发梢比先前短了一些,更清爽了。
“江医生。”我在他注意我的第一秒叫他。
他走近我,手里的公文包跟着他一起,停在我膝盖左前方:“还没走?”
“嗯……就坐了会。”找不到理由,就是很单纯地想等你下班,跟你一起走啊。
“你爷爷奶奶呢?”他像在好气地询问一个被家长抛弃路边的孤儿。
我从椅子上站起来,把手机塞回衣服口袋:“他们啊,先回去了,”揣手机的那只手举起来,无所适从地挠了两下刘海,我故意举出可怜巴巴的词汇将自己形容得很孤独:“就剩我一个人了。”
“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回去?”江医生问。
他是故意的吧,非要我竭尽脑汁思考出一个合理的借口,把他盛进我的世界中心对准他呼唤爱对吗,又到了一流托辞选手发挥才干的时刻了,我说:“不是跟你说了想考医院的嘛,但是不知道看什么书,想让你帮忙参考参考。你在医院上班么,肯定要比我懂得多。”
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看什么书,一本《公共基础》,一本《行测》,都不用经过大脑考虑,应届毕业生的脚趾头都清楚!
讲完话,我就故意坦荡地去跟他对视,他的神色也很平缓,一概如常。沉着了一会,他略微提高下巴,看往走廊尽头的出口:“走吧,我正好也要去大众书局买两本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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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医生要带我去买书?还是开着他自己的车带我去买书?太难以置信了吧!
我的双脚开设“自动跟随”,下了楼梯,跟着江医生去停车场取车,一路上都轻快到得仿佛在悬空漂浮着滑行,根本用不着使人力。
我还认识了江医生的车!它是黑色的雷克萨斯,就跟它主子一样稳重大气。
走之前,江医生先替我开了副驾的门,看着我进去坐好。方才走回自己的位置,充当这段旅途的掌舵者。
“是去国药大厦的那个大众书局么?”我边问,边一丝不苟地拉扣着安全带,掌心都泛出湿润。“啪”一下固定好,安全带登时成为一柄温柔的刀刃,把我就着心口侧劈成两段,一半叫喜不自禁,一半叫激动难抑。
江医生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,熟练地倒着车:“就那个。”
“哦,那家很近的,医院门口坐公交的话,坐三路外环,一刻钟就到了。”
江医生打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,手背上那几道好看的青筋又凸显出来,他很随意地跟我聊着:“你对南京的公交很熟悉么。”
“还行,地铁我也挺熟的,”车里有暖气呼出来,闷得我愈加紧张,紧张到不知道摆什么姿态才合适。我把十根指头半交叉着往下掰,像两名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互搭着双肩下压做热身:“一直在本地上学,周末也经常跟朋友出来玩,对这些线路不熟悉的话也很奇怪吧。而且我们这的出租车司机是全国闻名的大爷啊,有时候就算偷懒想打车也还得跟孙子似的。”
江医生笑了一声,是从鼻腔掷出来的,短而快,表达着对我观点的不可置否,宛若一颗动听的音符拍打在我耳膜上。
车子驶出医院大门,在循序渐进地加速。
我悄悄回望了江医生一眼,他的侧脸太英俊啦,裱在车窗形成的相框里,眉骨和额头都十分高阔,像一幅挺拔逼真的写实画。
一路上车内都挺沉闷的,我不太好意思打搅江医生开车,他也专心致志地掌握着方向盘,好在红灯也不多,很快就到了大众书局下面。
他把车驱停在马路对面,嗒一下解锁,还跟带我进来一样,平静地目视我重归大地,自己才从驾驶座上出来。
他没把公文包带下来,两手空空,隔着轿车顶,用眼神提示我过去。
一起走人行道,是并肩而行,光是这个并肩都让我格外满足。大众书局近在眼前,这家是新街口店旧址搬迁来的,门面看上去依旧很崭新,银色行书的店名高高挂那,黑色的方格子里写满“书”字。
进门后,我殷勤地问:“江医生,你要买什么书啊?”好像我才是书店的导购员。
“先看你的吧。”他驾轻就熟地路过被四娘集团占领的畅销书架,朝楼梯走去。这方楼梯的设计很巧妙,每一级都在透明的玻璃下边摆满不同的书刊,仿佛踏书而上,很有意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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