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迟纵马疾驰, 一路上连停下喘气都不敢, 好几回都差点撞了人。
待得到府门口下了马, 又脚也不停一步地往正院冲, 一进正院大门差点把正往外走的谢周氏撞翻过去。
“哎你……稳重点儿!”谢周氏睇着他蹙眉, 谢迟匆忙一揖:“奶奶!”
话音未落, 就听屋里传来婴孩的啼哭。
已经生完了?
谢迟心头一紧, 想克制一下,却还是问了出来:“小蝉……小蝉怎么样?”
谢周氏被他的样子弄得嗤笑出声:“母子平安,快去看看吧。记得让厨房备些吃的给她补补气力, 我不知什么合她的口,没敢交待。”
“是,奶奶慢走。”谢迟又一揖, 谢周氏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送, 就径自走了。
从此处到用作产房的厢房虽然已没有几步路,谢迟还是禁不住地跑了起来, 直到冲进屋看见叶蝉。
“君侯。”正收拾换下来的床褥的青釉白釉赶忙福身, 谢迟只觉屋里特别安静, 以为叶蝉睡了, 忙示意她们噤声。
他走到床边时, 叶蝉却转头看了过来, 看得他登时心里虚得很:“……小蝉。”
他说好一定会陪她的,可是他没能赶回来。
他一下子局促不已,唤了她一声后便说不出话来。好生无措了会儿, 他才在床边坐下, 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:“对不住啊,我这……我……”
他实在是没想到她恰好会在他进宫的时候生,而且竟然还生得挺快?!
叶蝉原本累得很,浑身没劲儿,一个字都不想说。突然听得他赔不是,她倒一下清醒了三分。
她看看他,扑哧一笑:“说什么对不住,我知道你是忙正事啊。”
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子还虚的缘故,她说这话时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柔弱。谢迟一阵心疼,低头沉了会儿,闷声解释:“我进殿禀了陛下一声,就赶出来了。但是在殿外候着的时间有些长,就……”
“我真的不怪你的!”叶蝉抱住他的胳膊,“而且我生得很顺利,什么事也没有,赵大夫提前备好的什么山参、阿胶全没用上,可好了。”
她就是最初的时候,因为他不在的缘故,所以有那么一点点害怕,小小地哭了一场。后来疼得越来越厉害,就连怕也顾不上了,专心致志地生孩子。
等到孩子生下来,什么害怕就自然都翻了篇。而且她也没觉得委屈,她知道他是有正事脱不开身,而且她相信,如若她是在他早上进宫前就发动了,他肯定会把进宫的事推了留下来陪她!
谢迟见她好似真没什么不好的情绪才稍稍松了一口气,然后他蹲到床边,离得近近地问她:“疼得厉不厉害?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叶蝉没跟他瞎客气,坦诚道:“疼得特别厉害,哭都哭不出来!”顿了顿又道,“现在倒感觉还好了,就是很累,想睡一会儿。”
“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?”谢迟说,“厨房近来应该日日都给你备了鸡汤,让他们用鸡汤给你煮个面,或者直接泡饭吃?”
叶蝉扯着哈欠摇头:“不了,我先睡,睡醒再吃。”
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勾起了瞌睡虫,话刚说完她一歪头就睡了。谢迟小心翼翼地不在吭声,轻手轻脚地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到床边,托腮看着她睡。
叶蝉这一觉睡的时间着实不短,醒来刚一睁眼就察觉到了满屋烛光,再抬抬眼皮,便朦胧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了。
谢迟还坐在床边,一见她醒来就问:“可歇过来了一些?”
叶蝉点点头,他打了个响指吩咐刘双领去小厨房端晚膳来,又转回头跟她说:“尽量多吃点,好好补补。”
她睡着的时候,他一直没离开,只在赵景来回话时为了避免扰到她,去了堂屋一趟。
赵景跟他说,她这一胎生得是顺是快,可问题便是太顺太快了,也有些不好。
“在下原怕孩子虚弱,但细看了看,孩子情形尚可。不过夫人总归损耗了气力,还是得好好补一补,免得落下病来。”
赵景是这么说的。谢迟直听得心跳快了好几拍,然后就追问赵景该怎么调养?赵景便说用一阵子药膳吧,他负责盯着小厨房。
接着谢迟便转回了屋里,看着叶蝉的睡容,心情一度十分复杂。
她这人,爱胡思乱想,但也总乐乐呵呵的。怀着孩子,她几乎从头到尾都没紧张过什么,也不知是笃信那些危险一定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,还是觉得反正自己也左右不了,便索性不在意。
她这样,直弄得他的担忧都维持不住——前几日他担心得不行,她在旁边嘻嘻哈哈地问他“是我生还是你生啊?”,这让他说点什么好?
现下,孩子好似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了,她的身体却还是因此受了些损。谢迟看着她,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儿……
他甚至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,好在屋里没下人,他背过身抹了就当没这回事。抹完眼泪他又一直看着她,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,便一直看到了她醒来。
药膳很快端进了屋,还是盅鸡汤,只不过多了些药香。叶蝉倒不挑口,轻轻松松地用汤泡着米饭,细嚼慢咽地吃了,还很实在地把汤里那个大鸡腿给啃了。
吃完之后,她禁不住打了个饱嗝,谢迟噗地一笑:“撑着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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