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迟整整一个早上, 可谓心情大起大落。
他晨起刚更完衣, 礼部就咣当砸来了一道册他为敏郡王的旨意。然后虽然旨意刚下、府还未迁吧, 可郡王的朝服已经连夜赶至送到了面前。也就是说, 今天他可以以郡王的身份入朝听政了。
彼时叶蝉还在卧房里睡得迷迷瞪瞪, 外头宣旨的声音虽然让她醒了几分, 但根本就没过脑子。她在他折回屋时才勉强睁了睁眼, 问他刚才外面是有什么事。刘双领机灵地笑说了句:“也没什么,王妃您安心睡便是。”——叶蝉无所谓地打了一个哈欠之后,猛然惊得清醒了过来。
谢迟为这个笑了她半天, 然后又哄了哄她,让她别乱想。虽然他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封他做郡王,但晋封嘛, 总归是好事。
他于是就出了宫, 结果到宫门口,却见侍卫恭敬地上前说, 陛下病了, 今天免朝, 您请回吧。
“病了?”谢迟的心陡然一沉, 想追问, 但转念一想又觉这守在宫门外的侍卫估计也不会太清楚, 便又询问,“我能进去看看吗?”
那侍卫拱手:“小的这里能让您进宫门,不过紫宸殿那边让不让您进殿, 小的就说不准了。”
谢迟便先进了宫, 到了紫宸殿前一瞧,殿门口的人已有不少了。
原该今天入朝听政的另外四位宗亲都在,估计和他一样都是在宫门口听到的消息,于情于理都该进来磕个头;还有一些比他们早一两日入朝听政的也在,那不用多问,就是怕落于人后来表忠心的。
殿门口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,宗亲们从前或熟说不熟都没关系,但现下陛下的意思搁在这儿,众人间便平添了几分较量的味道,相互都有一种……微妙的客气。
谢迟瞧了瞧,寻到了在一旁低声说话的谢逐和谢追,就走了过去。
“哎,你来啦?”谢追先发现的他,然后谢逐也转过头,二人先向他道了恭喜,可谢迟当下没心情听他们祝贺,摆了摆手就问,“怎么回事?陛下怎么突然病了?”
谢逐叹气,摇头说:“不知道。御前的人说,陛下昨晚还好好的——哦,你晋封郡王的旨意就是昨晚下的。可到了寅时,傅大人进屋要叫陛下起床的时候,叫了几声都没醒,傅大人伸手一探才发现陛下发了高烧,也不知烧了多久了。”
听上去事倒不大,可御前为此乱了一阵也不奇怪。因为近三两年,陛下的身子明显一年比一年弱,突然高烧也足够令人心惊了。
谢迟按捺了一下紧张的情绪,又问:“太医是什么说法?”
“太医还在殿里,没诊完呢。”谢追摇摇头,“等等吧,估计一会儿就要出来了。”
三人便一起等了起来,不一刻,殿门打开,殿前的数十道目光便都看了过去。
众人一定睛,却见出来的是德静公主,忙又齐齐行礼。德静公主颔了颔首:“父皇已经醒了,诸位放心吧。一会儿本宫的大姐和三妹妹都会进宫,我们姐妹三人轮流侍疾,诸位各自回府便是。”
这时却有人道:“殿下,我等可与三位殿下一起轮流侍疾,免得三位殿下太辛苦。”
他这话说完,都没人敢接茬。
——陛下近三两年里,每每生病都是三位公主侍奉榻前,旁人进外殿磕个头也就罢了。如今这突然冒出来一个上赶着侍疾的,傻子都看得出是在算计皇位。
德静公主也没当面和此人硬顶,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眼,却恰到好处地令众人间萦绕的尴尬又多了几分。
谢逐瞧了瞧,开口给双方都递了个台阶:“别了,侍疾这事自还是最亲近的人来做更合适,否则陛下恐怕也总要悬着份心,无法安心养病。你我就还是进正殿去磕个头,然后各自告退吧。”
众人连声应是,德静公主也满意地道了句“七世子说得是”,然后便示意宫人们打开殿门,由着宗亲们进外殿去磕头。
他们往里走时,傅茂川刚巧出来。他扭头瞧了瞧众人,继而动了点心思,凑到了德静公主身边:“殿下。”
德静公主颔首:“傅大人。”
傅茂川压音说了想法:“您看,要不要请敏郡王留一留?就是从前的勤敏侯。您看,陛下上回大病之后见着他,不是挺高兴的?留他下了一天的棋,精神头都好了。”
德静公主自然记得那事,但那事当时瞧着没什么,眼下放在储位之争里,她难免多想两分:“父皇有意立他为储么?”
“……那倒也没有。”傅茂川窘迫地笑笑,“臣也没别的意思,殿下您别多心。”
德静公主缓点着头沉吟了片刻,道:“要不这样,大人进去问问父皇,看父皇想不想见。”
她知道傅茂川提起这事是好心,可她怕节外生枝。就像方才主动开口的那位宗亲引得旁人侧目一样,如果直接让敏郡王侍疾,落在旁人眼里也不太好。
而且,旁人也还罢了,如果父皇觉得是敏郡王自己要往上凑呢?那不是等于他们坑了敏郡王吗?
她和敏郡王又没什么旧怨。再者说,万一敏郡王真有大才,能当一国之君,为这事被排除在外那可真不值当。
傅茂川便依言进了殿,皇帝正躺在床上怔神,他在旁边瞧了瞧,小心翼翼地笑问:“陛下,宗亲们在外磕头问安呢。臣看见敏郡王也在,您想不想让他进殿陪您说会儿话?他刚晋封郡王,估计也想进来谢个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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