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动身去郢山之前, 谢迟还是回府了一趟, 主要是因为不放心小蝉和爷爷奶奶。
回到府中后, 倒听刘双领说此事尚未惊动二老, 谢迟想了想觉得那暂且不提也好。若是二老过两天听闻了此事, 那时想来元昕的情形能再好一些, 他们见了也不至于太担心。
他于是直接去看了叶蝉, 走进正院,却遥遥看见六个孩子都在厢房里。
现下原该是孩子们在前院读书的时辰。
谢迟觉得奇怪,想了一想, 还是直接进了正屋。他绕过挡在门前的屏风一瞧,叶蝉正倚在罗汉床上睡着,膝头搁了本书, 像是闲来无事读着书就睡过去了。
再走近几步, 他便看出她眼下乌青浓重,可见是昨晚没睡好。
谢迟无声一叹, 走到罗汉床边坐下, 迟疑了会儿, 还是伸手揽住了她:“小蝉……”
叶蝉一下醒了过来, 看清他的瞬间神情一松:“你回来了?怎么样?”
“我得跑一趟郢山, 把事情查清楚。”他搂着她的肩头拍了拍, 又反问,“孩子们怎么都在你这儿?又出什么事了?”
叶蝉摇摇头:“没有,只是我心里不安生, 想让他们都在身边。”她说着哑了哑, 有点不好意思地又道,“明天就让他们接着读书。”
谢迟叹着气亲了她一口:“多歇两天吧,陪陪你,也让另外几个照顾照顾元昕,读书不差这一时半会儿。”
叶蝉纠结了一下,就点了头。谢迟接着去梳洗了一番,换了身干净的衣服,又小睡了半个时辰。
叶蝉趁着这段时间让小厨房备了膳。她知道他急着要去郢山,着意要吃着方便又顶饱的,小厨房就给下了两盘饺子,一盘猪肉白菜,一盘香菇鸡肉。
谢迟忙了一整夜,先前疲乏又紧张得厉害,所以没觉得饿。醒来后一下就饿狠了,看见饺子便食指大动。
叶蝉递了筷子给他,又把一碟醋也推了过去。
这醋是泡腊八蒜的醋,带着蒜香,就饺子格外诱人。谢迟一闻就闻出来了,很想尝一个,但还是摇了头:“蒜味太重,我到了郢山要去见淑静公主,怕不太方便。”
叶蝉早先就知道淑静公主反对他当太子的事,听言一滞:“这是跟淑静公主有关?”
谢迟想了想,说:“现下还说不好,等我查清楚再说给你听吧。”
叶蝉点了点头,吩咐青釉去换了普通的米醋来,谢迟就着醋吃了一盘半的饺子,又稍微消了会儿食,便着人备马出了门。
从洛安到郢山,一般要走两天一夜。但他带着御令卫策马疾驰,翌日一早便就到了。
黎明破晓之时,郢山一地看上去颇为雄壮。阳光压过阴暗一寸寸照耀下来,山涧的宫殿亭台在金光中一寸寸显形,直至变成一大片宫室延绵。
谢迟奉旨带了一个百户所来此,到了行宫外时他想了想,将五十人留在了外头,带了五十人进入行宫。
他们来势汹汹,行宫中的宫人们当即觉出了不对,缩头缩脑地让开道路。谢迟问清了淑静公主住在何处,带人直奔而去,走了大约一刻,淑静公主的住处就在眼前了。
他于是吩咐另外五十人也就此停下,自己孤身入了殿。
淑静公主也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,已端坐在殿中主位上等他了。旁边的宫人们躬着身,瑟缩着偷眼去看谢迟,谢迟在殿中定住脚步:“旁人都退下。”
宫人们犹豫着去看公主的反应。淑静公主没有阻拦,他们便如潮水般迅速往外退去。
片刻后,殿门在谢迟背后几尺外阖上。淑静公主终于冷笑了一声:“敏郡王好大的阵仗。”
“公主殿下息怒。”谢迟端正一揖,走上前去,直接将袖中的一沓纸笺递给了淑静公主。
淑静公主挑眉未接:“这是什么?”
“供状的誊抄本,殿下先看一看。”谢迟说罢,淑静公主便迟疑着将供状接了过去。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淑静公主的神色变动,但此时她眉目间的神情,说是疑惑不解可以,说是欲盖弥彰似乎也对。
淑静公主拿起供状读着,片刻之后,供状被她啪地拍在手边的桌上。
谢迟微微蹙眉,淑静公主声色俱厉:“敏郡王,你还没当上太子,就敢栽赃本宫了?!”
谢迟循循地沉了口气:“殿下,臣拿阖府性命向您担保,这供状不是臣造假造出来的。”
淑静公主冷漠地睇着他,谢迟回视着她,道:“臣只是奉旨来问一问,此事究竟是不是您做的。”
淑静公主轻然冷笑:“不是。”
但两字之后,再无其他解释。
谢迟耐心道:“那还请殿下给臣一个可以信服的说法。”
“敏郡王,你既不在刑部供职,也不是大理寺的官员。”淑静公主下颌微扬,珠钗首饰的光辉映照下,一股贵气颇为慑人,“本宫不会给你说法。你若不信,把本宫交给大理寺好了。”
“可陛下不想走到那一步。”谢迟淡声道,“陛下给臣的口谕是,若真是殿下所为,就让殿下永远住在行宫之中,让御令卫看着殿下。”
淑静公主不经眸光一凛,火气在她胸中涌动了几个来回,又被她压了下去。
她又一声冷笑:“那敏郡王若不放心,就直接把本宫幽禁在这里好了,何苦这么多话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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