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朝上, 谢迟原本怀着一颗如临大敌的心, 准备着迎接言官们的口诛笔伐, 然而这场早朝却意外的平静。
连皇帝下旨命吏部遴选新一批东宫官时, 吏部官员也只是冷静地领了命, 好像事情就该是这样。
谢迟一时觉得诧异, 但细细一想, 便又明白了过来。
——圣旨已下,册封大典也已办妥,他如今就是大齐朝名正言顺的太子。文武百官就算不乐意, 暂时也只得忍着,因为太子从来不是说废就废的。
除非他有什么失德之处让他们抓了把柄,继而大做文章。
谢迟循循地缓了口气。
他是断不会让他们抓着疏漏的, 往前看, 他想让父皇好好颐养天年,也想君临天下执领江山。往后看, 他一家妻儿的性命都已拴在这个位子上, 如若他没能走到最后, 他们便全都要去给他陪葬。
谢迟沉下心绪, 暗自摇了摇头, 姑且将这些心事屏了开来。
御座之上, 皇帝交待完了遴选东宫官的事宜,便看向了顾玉山:“太傅明日起便可入东宫教习。太子还年轻,便有劳太傅。”
“诺, 臣遵旨。”顾玉山离席一揖, 谢迟也忙站起身,朝他一揖:“多谢老师。”
皇帝点了点头,略作忖度,又看向谢迟:“东宫官皆是你的人马,你若有什么想用的人选,可与太傅议一议,拟个单子禀给朕来。”
“诺。”谢迟应下,旋即心弦一松。
东宫官的遴选事宜交给礼部,他心下有自己的顾虑,但这顾虑不好在朝堂上当众说出。他原想在退朝后再上奏,现下看来,皇帝也与他又同样的顾虑。
——先前朝堂之上的反对之声那么大,若东宫官尽有吏部来选,万一有人动什么心思呢?
动这心思,都不用刻意使坏,只消给他挑一批平庸的官吏便可。许多事都非他可一力完成,底下的官员行事平庸,他便也会不得不平庸起来。但,他是过继上来的储君,必须有足够的才德才能服众。“平庸”二字若落在废太子身上那不算什么,落在他身上,就会变成他的大罪。
是以谢迟自然想亲自来挑这批人,至少要有部分人马完全合他的意才好。皇帝的这番吩咐,倒是正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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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宫里,莺枝晨起后又一次拜见吴孺子被拒,她就知自己是进不去这道门了。
因为昨天她来时,吴孺子差出来将她请走的宫人用的理由是孺子在歇息,暂且不想见人。今日说的又是孺子还没起,一时不方便说话。
——这样的理由,分开说都说得通,但搁在一起就显得太漫不经心了。莺枝是在宫里熬了些年头的人,知道这里头的意味,知道这是成心挡她呢。
她便只好先将这事放下,踌躇了一番,便先去尚服局取衣服去了。
她昨天说去取衣服,是在蒙同屋的宫女不假,可事实上,她前阵子也确实花了重金求尚服局帮忙,用的也的的确确是上好的料子。
总之,她一定要翻身。眼下要翻身,只能靠着新太子。吴氏不帮忙,她来日再去找别的机会便是。她相信机会总是会有,可人靠衣装马靠鞍,机会来时她也得有身像样的行头不是?
莺枝于是边思量边往尚服局走,到尚服局取到衣裳后,又给帮她做衣服的宫女多塞了些碎银。她手头的积蓄不多,但她想结个善缘儿,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。
但在她返回东宫的时候,正要回屋,叫个宦官拦住了去路:“莺枝姑娘?”
这宦官她见过,是这番新太子册封后才调进来的,姓孟。莺枝便福了福:“孟大人。”
“姑娘这身衣服真好看。”孟德兴皮笑肉不笑地睇着她手里抱着的衣服。
莺枝下意识地躲了躲。她知道这样好的衣裳她这个身份的人平日里没什么机会穿,孟德兴一准儿琢磨出来她在打什么算盘了。
她有点心惊,也有点臊得慌,盯着地面滞了会儿,嗫嚅说:“这是帮绿瑶姐姐做的……”
“哦?这样啊。”孟德兴打量着她,点点头,“我有个好差事,得找个机灵的人。你这既是帮绿瑶做的,我便找她去,多谢你告诉我。”
孟德兴作势拱拱手,说罢提步就走。莺枝一怔,几是下意识地伸手拦他:“大人!”
孟德兴停住脚,莺枝勉强挤出了点儿笑:“什么差事?”
孟德兴睃着她没说话,莺枝又忙说:“这衣服……是我的。我方才没好意思实说,大人别见怪。”
现下她依旧觉得臊得慌。可她都活到这个份儿上了,面子哪有实差要紧?
“原是这样。”孟德兴恍悟般地一哂,转而将她往旁边请,“你跟我来,我们进屋喝着茶,细细说来。”
“哎。”莺枝温婉地应下,便随着孟德兴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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宜春殿里,叶蝉正加紧熟悉东宫的后宅事务。
东宫在宫里,和王府多多少少有些不同。比如,在府里的时候,她身边有个掌事宦官周志才,侍女里呢,是青釉主事。但进了东宫,她身边就添了位女官。
这位女官姓宋,当下是女史的位子。叶蝉初时以为她会顶替青釉掌事,细细问过才知道,这位女史最多只做一些近前的细活,比如端端茶上上点心,又或是陪她说说话、替她颁颁赏。更多时候,她只是搁在太子妃身边帮着撑门面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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