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年前那会儿, 叶蝉就知道元显心思重, 也知道大抵是因为容萱忙于自己的事情的缘故对他照顾不够, 让他总患得患失。
可她确实没意识到, 这几年下来, 元显竟还有这样的担忧。
在她和谢迟眼里, 几个孩子其实一直都是一样的。在谢迟当太子之前, 偶尔聊及世子时,她也都说不该把元显元晋排除在外。后来谢迟当了太子,皇帝格外偏爱元昕, 谢迟才做了若几个孩子的天资都差不多,来日便优先考虑元昕的承诺。
而不论哪个孩子继位,其他孩子也都势必是能当亲王的。亲王又不像侯位伯位那样各分三等, 但凡封了亲王, 身份就都一样。
谢迟也是打那会儿起才开始琢磨或许该把自己原来的爵位给元明。因为既然哪个孩子都不会吃亏,他就想多照顾一下爷爷奶奶的心情。在爷爷奶奶眼里自家生的重孙更亲, 也不是不能理解。
他们自问一碗水端得还算平, 要真说为谁考虑得少, 那其实是为最小的元晖元晨考虑得最少。但眼下, 元显却可见一点都没比几年前安心, 他还是在诚惶诚恐地担心父母会不会不要他。
叶蝉觉得无奈又心疼。
她于是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, 攥着元显的小手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斟酌着道:“元显,我们是你的父母, 你要信我们。”
元显心思再重也还是小孩子, 听言茫然地点点头:“我信父王母妃啊!”
“那你就不要担心我们会不要你啊。”叶蝉恳切道,“母妃是不是跟你说过,在我们眼里,你跟元晋和弟弟们都是一样的?你们都是我们的孩子,我们绝不会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的。”
元显闷闷地点了点头,又小声问:“那如果我做错了事情呢……”
“谁都有犯错的时候。”叶蝉一哂,“而且,像这次的事,纵使你的哪个弟弟当真出了意外,也不是你的错啊,是坏人的错。我们是一家人,要一起去对付坏人,但不能自己让自己活得诚惶诚恐的,对不对?”
元显好一会儿没吭声,好似在思量什么。叶蝉没有打断他的思绪,便见他沉默了少顷,又抬起头。
然后,元显用一种充满探求、又很紧张的口吻问她:“母妃,您真的没有更喜欢弟弟们吗?有没有……一点点?”
叶蝉心里难受坏了。若这不是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,看到他这副神情,她一定要以为这是个从来没人爱的孩子。
但叶蝉也没有贸然告诉他一点都没有。她觉得,元显这样重的心思,她若只告诉他“没有”,他一定不信。
她便想了想说:“你们每个人身上,都有让父王母妃更喜欢的地方。”
元显不解地皱起眉头。
“我们喜欢元晋活泼,也喜欢你沉稳。喜欢元明的爱刻苦,喜欢元昕的聪明。你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,就是你最小的五弟六弟,也慢慢地有了自己的性格,是不是?”
叶蝉的口气放得温软,元显思索着点了点头,叶蝉抿唇一笑:“所以啊,父王母妃确实有更喜欢你的弟弟们的地方,可也同样有更喜欢你的地方,懂吗?”
元显似懂非懂地又点点头,叶蝉略微松气,双手捏捏他的脸:“母妃希望你平日里想得少一点,让自己轻松一点。你们都高高兴兴地长大,才是我们想看到的。”
“……我平常也挺高兴的。”元显嗫嚅道。
这也是实话,他毕竟还是真的喜欢弟弟们。照顾弟弟们,他高兴,弟弟们对他这个大哥哥好,他也开心。
然后他又说:“我只是希望父王母妃能一直喜欢我。”
叶蝉立刻用力点头:“会的,我们元显这么好,谁不喜欢啊!”接着她又直截了当道,“但你现在这个样子,让母妃很不放心。所以从今天开始,你要住在母妃院子里,回宫之后也一样,母妃会让宫人把宜春殿的厢房收拾出来给你。”
“?!”元显的脸唰地就红了,继而连连摇头,“我不要,我都长大了!”
他们基本都是三岁时就不再跟着叶蝉住了,几个孩子都这么过下来,便好像有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,觉得小孩子才会跟母妃住。
所以见叶蝉要把他扣下,元显立刻觉得很丢人。这种感觉一出来,他便再顾不上什么懂不懂事,立刻把小孩子特有的那套耍赖技能都施了出来,跟叶蝉软磨硬泡,求叶蝉让他继续跟弟弟们一起住着。
但叶蝉当然没松口,她现下是真怕元显再继续沉溺在那种心思里。他现在已经慢慢长大了,很多想法会就此定下来,如果这会儿再不让他安下心,日后他可能就会一直这样心神不宁。
那就太可怕了。让孩子变成那样,他们这当爹娘的就抹脖子去得了。
于是,到了晚上,谢迟再从书房回来时,就依稀看到了厢房里有个熟悉的小身影在执笔练字。
他一时纳闷,但也没直接过去,进了寝殿看见叶蝉就问:“我怎么看着元显在厢房?怎么了?”
“我把他扣下了。”叶蝉答了一句,接着就朝青釉指了指桌上刚送进来的鸽子汤,“多的那盅是给元显的,趁热给他端过去吧。”
然后她拉着谢迟坐下,一五一十地把今天跟元显长谈的事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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