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世子妃上午时进的行宫, 硬生生地耗到了下午才走。叶蝉其实早就想下逐客令了, 但当下天子禅位的事刚提起来, 那么多眼睛都盯着他们, 五世子又是宗亲, 她只能先与人为善。
不过, 不知是不是巫蛊的事让叶蝉心硬了的缘故, 她现在愈发地不乐意吃哑巴亏了。
五世子妃上她这儿来套近乎,她不得不接着,但是她可以用别的法子让五世子妃知道, 自己不待见她。
“今年新贡进来的螺黛,取一些给七世子妃和八世子妃拿去,谢四公子那里也送一份, 另外再给谢四公子那边送些金银。金银就别记档了, 从我的私房钱里取便是。”
她这么吩咐着,谢迟刚好进来, 正好听了个大概。
他便笑起来:“这是跟五世子妃较劲呢?怎么回事?我可听说她备了好厚的一份礼。”
叶蝉翻了一记白眼。
那礼可真是厚礼, 两套珠钗首饰都是一瞧工艺就能看出贵得不得了。另有一匣苏杭的丝帕, 质地轻薄柔软, 还有淡淡的光泽, 绣工也是极好的, 比尚工局出来的东西还精巧。
——这些东西,如果是谢逐谢追谢逢府里的女眷给她送来,她一定实实在在地高兴一场, 但是谢遇那边是另一回事, 叶蝉分得清好赖。
之前的那么多年里,两边都闹成什么样子了?就是在谢迟进了东宫之后,谢遇也没有半点恭敬。
如今可好,皇帝说了要禅位,他们就这样凑过来?只是日常的熟络一二那也就算了,叶蝉愿意好好地应付。可是备这样罕见的厚礼是什么意思?是巴结还是施压?如果是巴结,做到这么过火实在令人恶心,如果是施压……呵,那他们可找错了人了。
谢迟看她翻白眼就想乐,但也不再逗她了。他坐到罗汉床上喝了口茶,跟她说:“不待见不用自己憋着。珠钗首饰宫女们不能用,你收着日后赏给命妇就是。帕子没那么多讲究,赏给身边的人就完了。”
叶蝉冷哼着一笑:“已经赏下去了!”
那一匣子里二十多条帕子,她让青釉青瓷她们八个先挑了,余下的让她们分给手底下的小宫女。她这边自巫蛊案后新进来的小宫女都是十三四岁,见了这些精巧的东西喜欢得不得了。
然后她把榻桌上的一方木匣推给了他:“这是谢四公子那边送来的,你看看。”
谢迟就随手拿过来看,打开一瞧,不由轻吸了口凉气。
——匣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六块东西,两块翠玉晶莹通透,两颗东珠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。还有两块南红料,虽然还没打磨,但一看就是极好的成色,交给工匠做手串或是做佩都行。
叶蝉说:“我刚跟五世子妃置完气,就看见了这个。他们怎么也备这么厚的礼?最近出什么事了吗?”
没出什么事啊……
谢迟想了想,估计是谢逢心里又不安生了。
他当太子之后,跟谢逢的走动确实是少了,有一部分是因为怕父皇不快,另一部分也确实是忙不开。其实不止是谢逢,就是和谢逐谢追之间的走动也比先前少了大半,但谢逢眼下身份尴尬,难免比谢逐他们更紧张这些事,谢迟见了这些东西觉得无奈,但也没法说他这样不好。
谢逢现在也二十五了,从十八岁到二十五,他担惊受怕了七年。
谢迟一叹:“收着吧。别人的礼你都收了,独把他的退回去也不好,改日寻个由头还个厚礼就是。”
以谢逢现下的处境,大约置办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了,这几样礼估计都是从前积攒下来的。
叶蝉点点头:“我也这么想。已经让人备了些礼还回去了,等过两个月他家小女儿过生辰的时候,再备份厚礼给孩子。”
谢迟也觉得这样就行了,于是这事到此为止,二人着人传了膳。用膳的时候孩子们都没在,周志才说他们片刻前去了清凉殿,看样子应该是让陛下扣在了清凉殿用膳。夫妻二人挺高兴,又多了个难得的二人共处的时光。
待得用完膳,谢迟说还有两本折子要拿到清凉殿去和父皇议一议,便径自出了门。刚迈出门槛,他就听刘双领禀了元昕给谢逐谢追家的孩子送东西的事。
谢迟哑了哑,下意识地扭脸看了眼殿中,心说你们真是母子心连心……
然后他又道:“同样的东西多备两份,送去谢四公子府。”说罢又继续往清凉殿去。
谢迟到清凉殿的时候,几个孩子刚吃完晚饭,正在外头消食。谢迟在和皇帝议正事前,先把元昕的安排当个趣事跟皇帝说了。皇帝听完直笑:“这孩子真聪明。兄弟几个里,数他和元晨鬼点子多。”
谢迟也说是。今天这事让他稍微有点惊喜,他没想到元昕这么小就会做这种制衡了。
他于是把元昕叫了进来,问他为什么这么做?元昕气鼓鼓地一叉腰:“大哥说五世子欺负过父王,所以我不喜欢他!”
噗……
好吧好吧,还是小孩。
谢迟就笑着又让元昕玩去了,皇帝也又笑了好一会儿,忽而有些失神:“元晰若能长到这么大,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。”
谢迟不觉微滞,皇帝旋即摇头:“不提了。”
谢迟哑了哑,将那两本奏章呈到了皇帝手里,皇帝翻开来看,但看了半晌都没读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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