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事本就是李玄都和李道虚、张静修、秦清一起合谋议定的,由李玄都出面挑头,秦清跟上,张静修从旁策应,以防不测。最终目的是以打促和,打儒门一个措手不及,让儒门不得不与道门进行谈判。只要道门胜出,既狠狠挫败了儒门的锐气,又长了道门志气,这便是道门的目的所在。
此举的根本用意并非是杀伤儒门的有生战力,而是消减儒门的威望。儒门的威望不是一天竖立的,自然也不是一天失去的。只要儒门的威望还在,就会有无数人依附儒门、跟随儒门。道门想要抗衡儒门,甚至是取代儒门,首先就要削减儒门的威望,同时增加道门的威望,先让儒门的附庸、随从们变为中立,然后再将其变为道门的附庸和随从,这个过程,就是天下易主的过程。
在这种情况下,道门重归一统,儒门没有压住,本就是对自身威望的折损,道门又在龙门府举行道门大会,儒门没有挡住,又要折损自身威望。对于道门来说,这是立威的第一战,而不是生死一搏。
儒道之争,不是一朝一夕之事。
李玄都对于此中详情知之甚深,可不能直白地说自己已经提前知道,所以还是故作不知地望向李道虚。
李道虚淡淡道:“我们三人已经与诸位儒门高人商议好了,决定一对一的比武,若是道门胜了,儒门就不再过问道门之事,若是儒门胜了,道门就退出龙门府。比武之事,就要拜托紫府了。”
“不敢。”李玄都脸色一肃,“玄都定当尽心竭力,不负诸位长辈所托。”
然后李玄都望向一众儒门中人,问道:“不知是哪位先生赐教?”
青鹤居士向前一步,“不才老朽,领教清平先生绝学。”
李玄都微笑道:“那日在大报恩寺中,未能与居士分出胜负,今日刚好继续那日未竟一战。”
青鹤居士道:“固所愿也,不敢请耳。”
说话时,无论是道门中人,还是儒门中人,都已经向后退去。
李玄都收敛笑意,正色道:“上次交手,是徒手对敌,可我的一身本事,还是在三尺长剑之上。”
话音落下,李玄都已经取出“人间世”,横于身前。
一瞬之间,李玄都头顶上方的天幕骤然染上一层深沉夜色,白日青天之下,竟是勾勒出一副夜晚时分才该有的景象。以李玄都与青鹤居士之间一线为分界,一半天幕漆黑如夜,一半天幕仍是白昼,玄妙无比。紧接着,夜幕之上骤然亮起星星点点,点与点之间有银线相连,共同交织出一方阵图。
青鹤居士抬头看了眼天幕上的阵图,“倒是从未见过的手段。”
李玄都并不言语,只是驾御这座星阵缓缓落下,将两人悉数笼罩其中。
虽然李玄都还不是长生境,但已经有了类似于开辟小世界的手段。在星阵落下之后,刹那之间,沧海桑田,日夜颠倒,两人仿佛身处于星空之中,一颗颗星辰上下起伏不定,或明或暗,或飘渺如远在天边,或清晰如近在眼前,其中又以八颗星辰最为瞩目,分别是对应北斗之数的天枢、天璇、天玑、天权、开阳、玉衡、摇光七星,以及不在七星之列的北极星位。整个星阵对应南斗星辰,七星和北极星却是对应北斗星辰。这正是李玄都集合了“南斗二十八阵图”和“北斗三十六剑诀”之长所创出的“南斗二十八剑诀”。
“装神弄鬼。”青鹤居士轻哼一声,只是轻轻一跺脚,以他顿足处为圆心,一圈浩大气机向四面八方奔涌而出,肆意宣泄,气机所过之处,星空顿时如湖面荡漾起层层涟漪,一些星辰更是摇摇欲坠,显现出溃散消失的迹象。不过北斗所在之处仍是不见分毫变化,如同激流中的砥柱礁石,任凭你风吹雨打,我自岿然不动,任你有燎原火,我自有东海水。
李玄都只是轻轻一挥手中长剑,一颗颗星辰开始不断变化位置,看似毫无规律可循,实则暗藏玄机,所到之处,光线随之转淡,就连声音也就此寂灭。趁此时机,李玄都已然藏身于星辰之后,不见了踪影。
青鹤居士的“浩然气”磅礴浩大,却没有将剑阵完全破去,仅仅是差了一线,而这一线便是天壤之别。
青鹤居士轻轻咦了一声,双掌排空,再次激发出浩大气机。只是此时整个剑阵已经运转开来,这道气机刚刚飞出丈余距离便消失无形,不知被剑阵挪移去了何处。
与此同时,北斗七星也依次朝着青鹤居士撞来。
青鹤居士心知肚明,这些星辰不过是表象罢了,实则是李玄都的剑气所化,若是一个不慎,中了李玄都的算计,两人修为相仿,只怕要葬身此处剑阵,所以他不敢有丝毫大意,运起“浩然气”,身上衣衫猎猎作响,出掌与这些星辰模样的剑气正面相击。
儒门功法,并不如何显化外相,可是威力极大,凝而不散,“蚀日大法”和“吞月大法”吸之不动,“逍遥六虚劫”催之不动,可以说没有任何克制之法,只能以力压之。正因为如此,当年心学圣人修为登上巅峰之后,无人境界高于他,便无人是其敌手,而青鹤居士对上境界更高的李道虚之后,十分寻常,可对上了境界和他相仿之人、境界不如他之人,却常常能大发神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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