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玄都见到龙老人承认下来,没来由想起了地师徐无鬼。江湖上不止一人认为他与当年的大先生司徒玄策十分相似,不过他和司徒玄策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,司徒玄策遇到了龙老人这等出手无情的对手,而他却遇到了有惜才之念的地师徐无鬼,如果地师也像龙老人这般一开始就欲将他置于死地,可能便没有今日的他了。
念及此处,李玄都转头望向张海石和司徒玄略,也不知是否巧合,今日清微宗来人正巧是与司徒玄策大有关系的两人,一个是司徒玄策的师弟张海石,一个是司徒玄策的兄弟司徒玄略。此时张海石和司徒玄略脸上都没什么表情,不知是已经提前知情,还是城府深沉。
龙老人道:“方才小李先生说了,宋先生与老李先生并不对等,那么老夫能否与老李先生对等?”
李玄都没有急于开口,而是望向李道虚。
他不清楚李道虚此时挑破当年旧怨究竟是什么用意,是想借着玉虚斗剑与龙老人做个了断,还是有别的想法。
李道虚道:“如今儒门之中,无论是大祭酒还是隐士,都要以你尊,今日便由你我担任主持仲裁之责,当年旧怨,我们改日再做了断。”
“好极,好极。”龙老人轻轻顿了顿手中的龙头拐杖,“既然如此,那就开始斗剑吧,不知道门之中第一阵之人是谁?”
玉虚斗剑为了公平起见,有一个规矩,比如说第一阵是道门先选出战之人,儒门后选出战之人,那么第二阵便是道门后选出战之人,儒门先选出战之人,如此往复交替。此时龙老人开口相问,便是要儒门后选出战之人,由道门先选出战之人。
既然是道门先选出战之人,为了防止被下等马换了上等马,李玄都和秦清必然是不能上场的,他们两人要后发制人,可第一战若是输了也是不好,这个人选也不能太弱。
便在这时,手持竹杖的张海石上前一步,淡淡道:“第一阵便由交由我吧。”
李道虚微微颔首。平心而论,只要不是长生境出手,张海石都有一战之力。
儒门阵营中随之走出一人,正是七隐士中最常在世间行走的青鹤居士,虽然在万象学宫的一战之中,他败给了李玄都,可李玄都毕竟是异类,不能以常理论之。
青鹤居士掌中握着一柄剑首为鹤首的长剑,不紧不慢地走到两大阵营之间的空地中,望向张海石,道:“久闻海石先生的‘四海潮生剑’,今日却要领教。”
张海石道:“儒门七隐士,藏头露尾,实为七小人,那日虎禅师已经在大报恩寺伏诛,还剩下你们六人,张某不才,愿再斩一人,祭我大师兄在天之灵。”
青鹤居士听他如此说,脸色也阴沉下来,冷冷道:“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,小心步了你师兄的后尘。”
话音未落,两人身形暴起。
张海石掌中青竹闪过一道迅猛剑光,“竹中剑”已经出鞘。一瞬间,两把长剑不知相击多少次,只听得一连串细密且急促的金石碰撞声音响起,似疾风骤雨,突然之间,又是一停,天地间响起阵阵海潮之声,可在这等世间绝顶之地,又哪来的潮水?下一刻,就见无数剑光凭空出现,好似大浪大潮一般席卷而至。幸而玉虚峰上足够宽阔,儒道双方又相距甚远,这才不至于伤及他人。
重重剑光之中,有一朵巨大青莲缓缓绽放,任凭剑气大潮如何拍打,青莲始终不摇不动,剑气大潮撞在青莲的花瓣上,立时粉碎成无数如光如雾的细微剑气。
只是剑气大潮并非是一鼓作气再而衰,而是绵绵不绝,正如四海之水,随着日月东升西降,潮来潮去,潮起潮落,千万年而不变,哪有衰竭之道理。
张海石的“四海潮生剑”因为观东海大潮而悟,意在张弛之道,非是一味迅猛激进,反而是与神霄宗的绵柔太极之道有几分相似之处。
如果说张海石的剑势如海,那么青鹤居士便如一座高山。任凭惊涛拍岸,山壁无动于衷,惊涛反而碎裂成千层白雪。
在剑气如潮水退去之后,青鹤居士一挥手中长剑,剑上气机凝聚成一颗颗人头大小的“珠子”滚落在地,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。
两拨截然不同的剑气不断相撞,不断湮灭,待到两者全部消失不见之后,不见张海石和青鹤居士的身影。
在场观战之人都下意识地去寻找张海石和青鹤居士的踪影,也包括那些刚刚从“玄都紫府”中脱困的伪仙之流。只是绝大多数人都不能发现两人所在,唯有李道虚、秦清、李玄都、宋政、龙老人寥寥几人察觉到了两人的所在。
此时两人已经飞入了天风之中,在玉虚峰上方,天风肆虐,便是长生境也不能长时间在天风之中飞掠,而且高度越高,天风的威力也就越大,及至最高处,已经近乎于地仙三劫中的风劫。张海石和青鹤居士当然不敢飞得太高,两人便在最底层的天风中激斗。只是如此一来,却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,要知道天风并不分敌我,也不伤及外在,而是伤及内里,自囟门中吹入六腑,过丹田,穿九窍,骨肉消疏,其身自解。所以两人看似没有任何伤势,就连衣着都是完好无损,实则五脏六腑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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