察觉到有大队人马即将行进过来,林夕很果断得下令撤退,隐蔽在官道旁的山林灌木中。
此时正是酉时中刻,大概相当于下午六点左右的样子,太阳吝啬地收敛着最后一丝余晖。
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患有夜盲症,到了晚上便不能远物。再加校事府的将士最擅隐匿藏遁,因此林夕率军隐蔽在林中,也不怕对方会发现。
农历四月天,虽地处冀州最南部,但下凉之后,林中仍有些寒意。
“子煦,来得会是哪方人马?”
徐晃目光注视着远方四五百步之外的官道,一边开口问道。
林夕生性淡漠,执行命令从来不打折扣,与刘备麾下众人的关系并不算太亲密。但徐晃身为徐州第一老实人,性格稳重踏实,倒是让他颇有好感。
因此,两人共事的时间虽然不长,关系却很不错。
听到徐晃的问题,林夕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,开口答道:“眼下冀州战事都发生在广宗城,而此路又是去广宗的必经之路,应当是屯兵魏县的泰山贼正在赶往广宗相助。当然,也可能是魏县的泰山贼为冀州官军所败,正一路逃往广宗。”
不管哪种情况,前方的兵马,都跟泰山贼逃不开干系。
听了林夕的回答,徐晃点了点头,若有所思道:“兖州联军围攻广宗时,某曾收到消息,冀州也出兵了,目标正是距离邺城不远的魏县。可冀州只出了一万人马,这还不到十日,如何攻破有一万泰山贼驻守的魏县?”
兵法云:十则围之,五则攻之,倍则分之,敌则能战之。
面对同样的兵力,攻城一方从来都是处于弱势地位。往往五千人来攻城,守城的一方只需要不到一千人就能守住。
这,才是正常的战争状态。
可一万冀州军不到十日,就攻下了同样一万敌军把守的魏县,这让徐晃怎么也想不通。
莫说攻城,就算是阵战,也不至于败得如此快。
“此事某也不知,不过家兄曾有言,天下贤才不可胜数,切不可坐井观天。”林夕面色平静地开口道,“所以,冀州军中有大才,能攻破泰山贼的防守,也不稀奇。”
两人说话的功夫,远处的官道上,大批的兵马已经出现在了视野当中。
跟林夕估计的差不多,这支队伍最少有六七千人。为首的是近两千名骑兵,后面跟着四五千步卒,全都快速向北而去。
奇怪的是,这支军队行色匆匆,军容也不是太严整,不像是在急行军,倒像是在……逃亡。
没错,就是逃亡。
孙康骑着高头大马,奔跑在队伍的最前方,口中还大声呼喊着,让麾下士卒再快一些。毕竟,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,由不得他不加速。
自前两日魏县城外的那场阵战,孙康追杀潘凤未果,却被张合击败之后,两边就展开了一场厮杀。
冀州兵不算精锐,但毕竟粮草充足,军械锐利,远非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泰山贼可比。
所以结果毫无悬念,孙康败了,败得很彻底。
退回城中后,孙康打定主意,再也不出战了,只是据城而守。
这下潘凤没了办法,任他怎么叫人骂阵,孙康就是如缩头乌龟一般,死也不出来。
无奈,潘凤只得下令士卒攻城。
可魏县作为方圆数百里内,城墙最高的城池,哪里这么好攻破。一连两日猛攻,却是毫无收获。
就在潘凤一筹莫展之时,探骑传了一个消息——孙康弃城而逃了。
为什么?
当然还是粮草的问题。
孙康手中,也只有不到五日之粮,根本无法继续支撑下去。
至于城中百姓手中的粮食,早在他入城的时候,就搜刮了个干净。这些日子,城中因为缺粮而饿死百姓,已有不下于千人。
百姓身上榨不出油水,孙康只能选择率兵弃城而逃,北上广宗与孙观合兵一处。
当然,孙康虽然是贼寇,却终究狠不下心来。
若是他能效仿程昱,将百姓杀了,把尸体煮熟晒干,制成肉干充当军粮的话,还是能撑一段时间的。
可能一般人也没这么深厚的想象力,所以才干不出这种事情。
总之不管如何,潘凤听到孙康逃遁的消息后,第一反应,就是急忙率军去追。
两军一逃一追,就这么离开了魏县,直奔广宗而去。
官道上,孙康还在拼命奔逃,背后却有一名负责断后的将领追了上来,抱拳禀报道:“将军,且停下来让将士们歇歇吧,汉军已经不追了。”
闻言,孙康才松了口气,面色凝重地问道:“你确定?”
“这是自然,方才某在后面,远远望见汉军已经开始安营扎寨,今天应该不会再追了。”这名将领开口道,“倒是我军将士,将军若再不放缓行军速度,将士们都要开始掉队了。”
孙观扭头一看,身后的骑兵还好,但那些步卒,跑得大多浑身是汗,气喘吁吁,看上去已经到了极限。
若再这么跑下去,身后的士卒只怕会越来越少。
孙康点了点头,说道:“传令,全军停止前进,就地休整两个时辰!”
“唯!”
将领抱拳应道,转身离去。
在这个时代,夜里行军本就是很危险的事情。因此潘凤才会一过酉时,哪怕还有一丝余光,就已经开始安营扎寨了。
再追天就黑了,万一落入孙康的埋伏中,那可就不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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