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余主任重新走进审讯室,发现童谷对任何刑罚都失去了反应,只会双眼空洞的喃喃自语的时候,才了解到,方组长曾经和童谷单独相处了半个小时。
这半个小时里,到底发生了什么?
这是萦绕在每个审讯室行刑人员心中的问题。
而此时,耿朝忠早已来到了戴雨农的办公室,将自己从童谷那里得到的“真相”报告给戴雨农。
“你是说,你通过欺骗得到了他的信任?”戴雨农看着耿朝忠问道。
“是的,我没有别的办法,如果不采用这种手段,恐怕到死他也不会招供。”耿朝忠面色平静的回答。
“我很好奇,你是怎么能获得他的信任的,”戴雨农的双眼充满迷惑,“这种老牌特务竟然能被你欺骗,我认为这几乎不可能。”
“这是我在岛城时候的事情了,那个时候,我和乐善堂在岛城的魁首小野次郎打过交道,对乐善堂在中国的组织有过非常深入的调查。
彼时,岛城青帮大佬张好古被小野次郎控制,急欲摆脱,他和刘一班一拍即合,我受命执行刺杀小野次郎的任务,从张好古那里得到了很多乐善堂的联络暗号。
这也是我能顺利骗开镇江济善堂寨门的把握所在。今天欺骗这个童谷,也只是故计重施而已,更何况,他本身已经在酷刑下陷入了思维混乱的状态,这才被我一举得手。”
“看来,你对日本人是真的有一套,”戴雨农的眼睛里精光闪烁,“那是否意味着有这种可能,你可以打入到日本人内部?”
耿朝忠点点头,“卑职不否认这一点,在刘一班的手下做事的时候,卑职为了潜入东北,曾经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,日语方面也绝无问题。”
“不过,”耿朝忠突然话锋一转,“日本谍报系统的掌舵者已经变成了土肥原主导的特高课,论组织的严密程度,要远远的胜过乐善堂,小弟并无太大把握。”
“那也不错了,”戴雨农的脸色越发深沉,“这件事你做的不错,不过有一点,童谷虽然提供了两条重要的信息,但他并没有真正的招供,我们凭此想要指证党调处和宪兵队,恐怕不太现实。”
耿朝忠低头道:“小弟已经尽力而为,我怕的是,一旦时日迁延太久,对方闻风而逃,恐怕我们还是会一无所获。”
“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,”戴雨农笑道,“更何况,你提供的这两条信息,还有更好的使用方法。”
说完,戴雨农拿起电话,开口道:“给我叫余主任!”
不一会儿,余主任跑了上来,看到耿朝忠在场,不由得也是一愣。不过还是风风火火的说道:
“报告老板,那个童谷,疯了!”
“疯了?”戴雨农也是一愣,转头看向耿朝忠,“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?!”
“报告老板,我最后告诉了他真相,他可能是受不了这个刺激,所以疯了。”耿朝忠摸了摸下巴。
戴雨农摇摇头,不过也没说什么,疯不疯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,他吩咐余主任道:
“那个童谷,给他上最重的刑,越重越好!”
余主任点头,他马上领会了老板的意思,这是要让童谷死!
等余主任离开,戴雨农又回过头来,对着耿朝忠笑道:
“这次有矢野的人证和那份三十六人的供状,已经足够了,至于那两个党调处和宪兵队的奸细,倒不用急在一时。”
“小弟明白,好钢要用在刀刃上,再说,让童谷早点死,也能让这两个奸细放心。”耿朝忠也笑道。
戴雨农哈哈大笑,和聪明人说话,就是省劲!这两个奸细,一旦在关键时刻抖出来,一定能让徐恩曾和谷正伦吃不了兜着走!
“好了,你去忙吧,古顺章的事情,一定要多用心。记得,千万要以礼相待,如果需要什么,尽管跟我说。”戴雨农吩咐道。
“好,”耿朝忠答应,正要转身离去,戴雨农又叫住了他。
“这是一万法币的支票,”戴雨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票据,“如果你见到了古顺章,就把这个交给他,就说是我给他的见面礼。”
“好,小弟明白。”
耿朝忠点头——记得去年在东北,戴雨农让王天木收买自己的时候,送上的是一千大洋的见面礼,不过今天给顾顺章的见面礼,至少要是自己的五倍!
耿朝忠的心里也不由得有点发酸,这古顺章,还真特么是个人见人爱的香饽饽!
等到耿朝忠出了办公司,戴老板却陷入了沉思。
刚才耿朝忠说的话里,有不少不尽不实的地方,但他却不想问,也不想穷根究底。
说到底,十人团的几个骨干与他戴雨农,远非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——他们之间,更多的是合作共赢,否则,何必兄弟相称,乱了规矩?
余乐醒,直到如今还与一些中共要人有联系;萧洒是黄埔四期生,和胡宗南的关系不比自己差。冷欣更不用说,早就被杜聿明看中,做了杜的政治部主任。
就说这刚刚出去的耿朝忠,背后也有邱开基和曲乐恒,自己还真能跟他撕破了脸?
很多事情,自己根本就不想管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!
自己只是凭着校长的威望才把这些人聚拢到一起,距离真正收服他们,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。
不过没关系,等到天木在北平铺开了摊子,赵理君在上海学到了本事,陈恭树也能独当一面的时候,这个特务处,也就是自己真正当家的时候了!
……
走出鸡鹅巷的耿朝忠也在思沉思。
戴雨农这个人,现在自己是真的有点佩服了。
自己说话不尽不实,这戴雨农竟然也真的就这么装聋作哑,这让耿朝忠顿时刮目相看。
一个政治人物,胸有城府只是基本功,能容人,会用人,舍得下本钱,懂的妥协,才是最优秀的素质。
很多政治人物,不是意识不到上面几点,但却很难做到。
试想,看到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锋芒毕露,有几个人能忍?但戴雨农可以。
郑介民,跟戴雨农一直不对盘,他忍了快二十年。余乐醒,三心二意,他依然能忍。还有自己,说话做事不尽不实,戴雨农也不在乎。
无论是监军,同辈还是业务骨干,戴雨农都能做到校长的“戒急用忍”四字真言,将这些人牢牢的团结在周围,还真不愧是校长的好学生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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