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恩·约瑟翻身坐起的时候,屋外正下着雨。
隔着壁窗,能看见凶狠的雨滴在绘花窗上重重敲打,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呜鸣,仿佛随时都会破裂,更远处,倾盆大雨正洗刷着大地,随着飓风在地面上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波纹,无边的乌云堆集积压,几乎要将这座小小城镇吞噬。
这是一场好雨,正好将凡尔浓郁不绝的血腥气洗净,卢恩·约瑟想。因为就在两天前,这座要塞曾发生一场血战。
凡尔要塞是科霍尔城邦的桥头堡、用于防守东面来犯之敌的军事重镇,早在半月前,卢恩就已率领家族军队抵达,从军事角度来讲,他指挥官干得不错,在抵达后便立即命令军队行动起来,囤积粮食、修建防御工事,卢恩·约瑟是个小心的家伙,他反复地研究推演、仔细叮嘱手下每一个细节,力图将事情做得面面俱到,在敌人抵达时筑起一块铜墙铁壁。
可惜再怎么谨慎,他都无法防范奸细和内鬼,维吉亚军队有人私心作祟,将卢恩·约瑟的兵力布置和防御手段透露给了敌人。
塔尚慕的大军在凡尔要塞周围徘徊一周之久,三天前的深夜,有厉害人物袭击了法师塔,二十多个塔楼守卫、法师学徒和一名大法师被全部杀死,在守备军长赶到之前,那人关闭了凡尔要塞的防御链和监察体系。
与此同时,塔尚慕的军队开始行动,他们用强酸腐蚀城墙上的拒龙刺,用撞桩和重锤凿开凡尔的大门,嘶鸣的狮鹫与角鹰在城头登陆,低吼的巨狼和雷犀拖着战车冲进广场。
城内燃起数十处大火,火球和裂风在凡尔要塞内咆哮,仓促组织的维吉亚军队投掷沥青罐以作为反击,但与敌人施展的魔法对比相形见绌,就好像燃烧房子里被点燃的蜡烛。它们那橙色的鲜红光辉,在翡翠色的元素火焰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。
更可怕的是,塔尚慕请来了一头龙,红龙!虽然年纪不算老,但那依旧是货真价实的红龙。
卢恩赶到现场时,巨龙正在凡尔的护城河上怒号,龙威拍打在裸露的脸上,热风掀起绯红披风,一股浓郁化不开的火焰陡然从天而降,足有十余米宽,爆裂的亮光让人不得不遮住眼睛,火焰在城墙上撕扯、在水面舞动,噼里啪啦、嘶嘶作响,声音盖过所有惨叫,所过之处皆成焦土,连城墙也被烧得通红滚烫。
“你听见他们的惨叫吗?卢恩·约瑟,你看见他们在燃烧吗?”他听见塔尚慕的声音在周遭回荡,“我知道你正在观望,好好看着吧,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,这都是因为你愚蠢犯下的错!”
他知道塔尚慕对战斗胜利的渴望,此时的联邦元首可能正在马背上,穿着明亮的甲胄,头戴王冠——那是顶白银之冠,造型简单无雕琢,仿照上古诸王所佩的形状。
卢恩听着对手的冷嘲热讽,目睹士兵的惨叫哀嚎,一语不发,最后冷漠的转身离开,城门注定失陷,但鹿死谁手尚未可说。
此时城里一片混乱,只能看得见浓烟烈火和一片混战,无法分辨确实的状况,不过在此之前,卢恩·约瑟就已在脑海里操练过数遍。
他轻轻吹了声口哨。
当塔尚慕军队进入凡尔后不久,守备军便夺回法师塔的控制权,要塞防御体系重启,收到卢恩的消息后,等候多时的黑蛇部队转动巨大的绞盘,巨链一环接一环地从燃着火焰的水中冒出,滴滴答答淌水,有些还沾着粘乎乎的垃圾和烂泥,直到整个绷紧,好似抓捕犯人般将这座城市牢牢锁住,与此同时,维吉亚的法师们封闭了空域。
塔尚慕让他的军队冲进来,却别再想出去。
“全军整队!”
回归后的卢恩·约瑟号令他的亲兵,翻身上马,在外人眼中,他依旧是骁勇善战的贵族骑士而非死灵法师,他有亚龙血统的战马戴着颈甲和面盔,纤白丝幔遮住后半身,下面是一袭重锁甲,高高的马鞍上镀着秘银纹饰。
副官递上头盔和战盾,盾牌由元素黑钢锻成,以黑色为底,装饰着白熊环抱世界树图案,他喊:“塔尚慕自诩城邦之主,但他撞开了我们的城门,要洗劫我们的城市!跟我一起,宰了这帮杂碎!”
卢恩·约瑟拔出长剑,拨转马头,朝燃烧的烈火冲去。
于是一场血战就在凡尔要塞内展开。
咚咚咚……
卢恩的回忆被打断,外面正下着大雨,侍者却扣响了书房的门,禀报守备兵长来见。
“吾王。”守备长卷曲的黑发上戴着一顶钢制半盔,浑身湿漉表情阴郁,他说:“逮到出卖情报的人了,派纳·卡瑞,他偷了一张有印记传送卷轴,被大法师追踪发现。”
“开战以来第一个叛徒。”卢恩平静的说,甚至没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的名字:“但不是最后一个。你来处置吧,把头插在枪上,挂在兵营外以儆效尤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守备长迟疑了一下,“卡瑞拥有骑士爵,有一片小小的封地,要不要……”
“按我说的做。”卢恩语气坚决。他很清楚,越是心慈手软,叛徒越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,特别是在这种时局不稳的时候——尽管他很笃定,但维吉亚仍未收到来自北方的任何支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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