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咦,你昨晚没用这个驱蚊香?”元峥一眼看见昨日拿来的熏香炉一动没动过,迅速转开话题。
“嗯。”燕喃点头,得意道:“我从来不招蚊子,从小到大就没被蚊子咬过。”
说完这句话元峥愣了,她自己也楞了。
元峥愣是因为,燕子也有这个特点!
就算仲夏蚊虫最厉害的时候,她都没用过蚊帐,那些蚊子都绕着她飞。
他们常常取笑她,定是甜果子吃多了,血都是甜的,蚊子不好这口。
这样的人很多吗?
元峥不知道。
燕喃发愣是因为,她没有用驱蚊香,是因为她仍旧把自己当成了以前的燕子,包括二十一世纪的燕喃,那时候的她便是这样,从没被蚊虫咬过,连一个小疙瘩都不曾有。
那会儿她还问过她的私人医生,医生只说或许和体质有关,也不能完全解释,但世界上确实存在这样的人。
可现在自己已经是这个小哑巴燕喃了,昨夜一夜没用驱蚊香,仍是好好的不曾被蚊虫叮咬。
这么巧?
她们都有这个体质?
在后头用井水抹过脸的金豆一走到厅门,就见元峥和燕喃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不说话,啧啧,这才一夜不见……气氛真好。
金豆收缓了步子,蹑手蹑脚进了屋。
“做贼呢?”元峥视线落回手头那熏香小炉上。
“嘿嘿,师父。”金豆笑着,“还是打扰到你们了。”
招来燕喃一记白眼。
“走吧,带你们上个热闹的地方用早膳去。”元峥站起身,带头往外走去,“去哪儿找昨日说的那人。”
就算燕喃和燕子相像又如何呢?
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。
他纠结这些做什么?
清晨的开封城街道上,人尚不多。
推着板车或是驾着牛车的菜贩、挑着货担开始走街串巷的货郎匆匆而过,早起赶学的书生、上工的汉子、提跨篮的婆子三三两两挤在升腾着热气的包子铺、炊饼铺前,举着铜板不断催促忙得满头大汗的小二。
燕喃一路看得饶有兴致,转头问元峥,“我们去哪里?”
“牛舌巷。”
牛舌巷不是巷,是一条沿着汴河东码头的河街。
这里是开封外城最大的码头,晨雾还未散去,宽广河面上的大小船只隐隐绰绰在雾影里进出,码头上已有泊岸的船只,一群群肤色黧黑的脚夫、挑工穿着短卦,或是在船岸奔忙,或是围拢着各掌柜讨价还价、听候安排。
处处已是忙得热火朝天。
沿河两岸,布满了搭着敞棚的食摊、茶棚、小吃铺,都坐满了人,来往客商、船工、脚夫、招工的掌柜、接货的杂工,人来人往川流不息,比方才内城中热闹百倍。
元峥带着二人挤过人群,驾轻就熟地领着他们来到一间食肆前。
燕喃抬头看了看竖起的招幡,“小二五福面”。
店内地方逼仄,小方桌、小方凳,桌与桌之间勉强容一个跑堂侧身通过,却客人爆满,几乎无落脚之地。
正忙碌的跑堂一眼看见元峥,笑眯了眼迎上来,“四爷!贵客!好久不见您哪!”
一个腰扎围兜的中年汉子跑出来,撩起围兜搓搓沾满白面的手,朝元峥拱手道:“四爷!您可来了!”
一面说一面将他们引到边上略微宽敞的角落,将一张摆满竹筐的方桌给腾出来,又吆喝人搬来凳子,打理干净,再请元峥等人坐下。
元峥笑笑,“王小二,还记得给四爷我留着位置,不错。”
“那是。”那王小二两颗大板牙露在外头,咧着嘴笑,“四爷是咱的福星,您今儿还是来个六福?”
元峥点点头,问道:“我还想打听个事儿,尾巴还在这片儿混吗?”
王小二不假思索,探头沿街张望了一番,向西边铺子前头挥了挥手,“尾巴!这儿,过来!”
说完又朝元峥道:“这小子消息多,您要打听事儿,找他没错。”
燕喃抬眼看去,因为都是敞棚,沿街挨着的店铺与店铺间都没有遮挡,就像二十一世纪的大排档一般。
只见人群中有人朝这边挥了挥手,挤出一个相貌普通的小个子少年,懒洋洋踱着步子,朝他们这边走过来。
那少年手头还抱了一叠纸,来到他们面前,扫了眼这桌人,朝元峥恭敬笑着道:“这位公子要小报?”
小报?
燕喃扫了眼他手头那叠纸。
王小二拍拍他肩,“这是元四爷,有事儿打听,你给帮帮,我先忙去了。”
说完朝元峥鞠躬退开去。
那少年眼力劲儿奇佳,一眼看出这几人身份不低,当中元峥是拿主意的,一面将手头纸张给几人一人递过去一张,一面朝元峥笑着道:“四爷,小的苟伟,您想打听什么尽管说,就这开封府,甭管是贵妃用的什么澡豆,崔相宠了哪房小妾,还是隔壁老王家狗啃了几根骨头,小的都能给您打听出来。”
“这是咱的生意,比那话本子精彩得多,您得空都能看看,下下酒,比听小曲儿都得劲儿!”
燕喃接过那张纸,果然是印刷颇为粗糙的小报!
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蹴鞠盛会,元四爷带弱队夺魁,成就开封蹴鞠第一人的消息。
再翻翻,都是什么昨日蹴鞠会去了哪家郎君娘子,谁穿戴最金贵,谁跌落了水,还有梁少宰带那哑巴嫡女现身云云。
这不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娱乐小报嘛!
燕喃张大了嘴,开封府竟然还有这玩意儿,这可是她最熟悉的头条!
元峥示意苟伟坐下,“你可知开封府,和蛇有关系的地方?或者是人?”
“蛇?”苟伟也不推辞,大大咧咧拖了个方凳坐到元峥旁边,抬眼想了想,“开封南城外三十里有个村子叫大蛇庄;外城螺口巷有个蛇园,专做蛇羹,香味妙绝;柳贵妃她三舅家的六爷喜欢养蛇,园子里养了四五条青花,还养了一窝鹌鹑喂蛇。”
“城东香米行罗掌柜的小儿子被蛇给咬过,最痛恨蛇,方圆十里的蛇被他派人差不多打死光了。城西义德镖行的老三叔一手蛇拳打遍开封,还有汴河南岸夏阳巷杂耍摊儿,矮子兄弟擅耍一条大蟒,能喷火能吐水,蛇身这么粗。”
他拿手比划了个圈,翻翻眼,“就这些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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