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峥在脑海里捞了一遍,这些年,他救过的人不知有多少,这个少女,他还真是没什么印象。
不过,这丫头看似有几分不正经,实则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,不枉他以友相待。
元峥看着燕喃,没故意抹黄的脸白净似玉脂,清丽的小小的脸,看起来比平日更小。
此时嘴唇上一圈牛乳沫子,一双水汪汪的眼,像极了燕子小时候喝牛乳的模样。
他下意识想抬手替她擦拭,胳膊抬到一半,忽醒觉过来眼前是燕喃,微愣片刻,大手顺势落到燕喃头上,揉了揉她圆乎乎的丫髻,“傻丫头,报仇的事,交给我吧。你先把自己的麻烦解决好。”
就当她是个妹子吧,也是个会令人心疼的丫头。
燕喃不满地推开他手,吐吐舌头,有他帮忙当然好多了,但她还是希望,害死渊哥哥的人,由她亲自去索命,再没有比她更适合更有资格的人了吧?
元峥又指导金豆与大力练了会儿功夫,看时候差不多了,与金豆两人离开,往内城北八珍园而去。
八珍园是座园子,也是座食肆,用开封贵人们的话说,这是座雅肆。
没有大厅,没有散客,一入园,便是座流水曲廊环绕的园林,客人用膳的厢房如小亭阁一般坐落在各风景佳处。
客人用膳完毕,还可以留在此品茶、赏景、听曲,僻静处还有戏台子上演杂剧,既闲适又隐秘,深得住在内城中的贵人喜爱。
元峥到了八珍园,径直往瑶台而去,不出元太师所料,忠亲王果然在此。
忠亲王最爱流连于此,不仅因此间离忠亲王府近,还因他最近迷上了八珍园内的唱赚大家——瑶娘。
唱赚是盛行于大梁的一种歌舞兼备的表演,由女子盛妆彩衣上台,作唱兼舞,且歌且行,将故事或诗文词曲唱演出来,颇为新鲜。
元峥隔着一条缓溪,遥遥看着对岸刚唱完一曲的瑶娘对台下款款而拜,伸手鼓掌。
台下半敞花厅内的忠亲王听见掌声,往他这边看来,“元家四小子?”
忠亲王颇有意味地一笑。
“正是在下,给王爷请安。”元峥隔溪一拜。
忠亲王朝他招招手,“过来说话罢!”
元峥微微一笑,绕过前头的小石拱桥,穿过花径,往忠亲王歇身的花厅而去。
花厅内几张椅榻,当中一方几,摆满瓜果点心,忠亲王坐在几后榻上,身旁还坐了个唇红齿白的稚气少年,身着红衣,发束冠玉,眉目间沉稳安静。
元峥朝二人拜过,“见过王爷,见过小侯爷。”
这便是险些留在北蛮做人质的忠亲王幼子了,如今被封为武安侯,算是因祸得福。
忠亲王命人引他在下首榻上安坐,噙着笑道:“我说你翁翁怎么昨日亲送我一卷《柳梦唱词》呢,却是将我引到这儿来,给你守株待本王的。”
元峥躬身一笑,并不否认。
翁翁昨夜确实说过,忠亲王得了那唱词,今日必定会到八珍园找瑶娘试唱,故而让他往八珍园寻忠亲王去。
“王爷府第高贵,小子愚钝之资,难以登门相拜,能在此地得见王爷,乃小子之福也。”
忠亲王手中搓着一对儿红光闪亮的极品狮子头,和他红光满面的脸倒是有几分像,斜靠在榻边扶手上,闲闲道:“看来,太师大人是想开了?”
元府逼这位四爷走科举路的事儿满开封府皆知,如今元太师却亲自做引,将这小孙子荐到他跟前来,说明总算是想通了。
元峥苦笑道:“小子实在是没那做锦绣文章的本事,翁翁见孺子不可教,只好放弃。而对小子来说,武事同文事一样,都是能上进报国的事儿,就像王爷这般,若朝廷没了王爷,再多的文臣也撑不起这朝堂。”
忠亲王哈哈放声一笑,“你小子,果然是变了性子,这种拍马屁的话都会说了。”
元峥拱手一揖,“都是小子的心里话,王爷不怪罪便是。”
忠亲王转着核桃,含笑看着他,“说吧,想求什么差使?”
元峥看向忠亲王,“小的想得王爷举荐,考武举。”
忠亲王八字胡一翘,手头核桃停下来,“你?武举?”
元峥点点头,坚定道:“是。”
忠亲王探手钻了钻耳朵,把细缝眼瞪成宽缝眼,“我没听错?你翁翁知道这事儿?”
天潢贵胄或官绅士族的弟子,就算想走武职,也多是讨个宫里的恩荫,所谓的清闲富贵差。
就算有他的举荐,也要实打实地从一轮轮笔试中打过来。
走武举,下兵营,上战场这样真刀真枪干的,真没几个!
更何况,这还是堂堂元太师府上的嫡孙,这事儿要传出去,元四爷又要红遍开封府了!
元峥毫不意外忠亲王的反应,徐徐道:“小子和翁翁已经说过此事,翁翁提了个条件,他老人家说,只要小子能得到王爷您的举荐,便同意小子走武举出仕。”
忠亲王嗤一声笑,“这个老狐狸,他是想借我来灭你这小子的雄心?”
他晃着脑袋侧身靠到榻几另一边,笑着道:“本王确实是有两个举荐名额,可避过初试,直接入州选,再入殿选。可本王是堂堂主办,你这直接要我走人情牌,在官家面前可不好说呀!”
元峥明白,这是在问他本事,正色道:“小子并不是要王爷卖元府人情,而是请王爷莫要错过小子。元峥自小好武,拳术刀法、弓箭骑射无一不精,虽小时顽劣,大后也渐渐习得正途,对兵法兵书也颇有研究。加上前一阵亲去了幽州北地,见识过北蛮强悍,大梁孱弱,有心强军报国,还望王爷成全!”
忠亲王示意婢女给元峥添上茶,也不说话,只眯眯眼似笑非笑看着元峥,把核桃转了又转。
想要他举荐名额的多了去了,可这般大言不惭自荐的,也只有元四这小子做得出来罢!
元峥继续道:“小子究竟是不是自夸,上次王爷亲临蹴鞠赛场,想来已有判断。”
忠亲王笑意更深,这小子,线牵得够长的,敢情从蹴鞠赛时,他就起了这个心思了。
元峥说完话,并不着急,静静等着忠亲王答复,沉着得端起身旁茶盏,轻抿一口放下。
忠亲王盯着他半晌,淡淡道:“这样吧,你给我取三样东西来,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一个名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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