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约莫一刻的工夫, 减兰便把叶蝉说的几样蜀锦都剪了一角送进了殿来。
叶蝉让吴氏瞧, 吴氏左看右看, 先后看到两块说觉得像, 再细看又说似乎也不像。
她锁着眉头道:“臣妾当时也就晃了那么一眼, 根本没往巫蛊那儿想, 也没细瞧。而且, 这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,现下也确实记不太清。”
叶蝉点了点头,便不再追问她。她让减兰取了些银两赏给吴氏, 然后就让她走了。
减兰将吴氏送出门,折回来之后蹙眉道:“您何必还赏她银子?给了她,她也是去补贴那个不争气的娘家!”
“她要补贴娘家, 是她的事。但她帮了忙, 我这儿给些赏,是该有的礼数。”叶蝉边说边捏着那两块吴氏说可能是的布料看了起来, 越看越纳闷, 莺枝到底为什么要用这么好的料子做巫蛊呢?
她这里好料子从来不缺, 但这么上等的蜀锦, 都还是拿来做宫宴时要用的要紧礼服。若有散碎布头剩下, 也多会是做一些荷包、香囊一类的东西, 平日里用得着,不浪费。
好料子要用在刀刃上啊!
不过虽然想不明白,叶蝉还是在谢迟回来时, 把这事跟他说了说。谢迟急着吃完再去看看皇帝, 风卷残云地吃着这些天来的不知第多少碗面,叶蝉便等他吃完才说起这事,谢迟听得一愣:“蜀锦?”
叶蝉点点头,就叫减兰把那两块料子又拿了过来。两块料子一块是银底白纹、一块是白底银纹,乍看之下是挺像。
“吴氏说她也记不清了,只记得那料子特别好,我就想起蜀锦了。”叶蝉说着指了指两块衣料,“这两种都是去年刚贡进来的,我这儿总共也就各两匹,我让尚工局拿白底的这个做了件大袖衫,银底这个叫人送了一匹给奶奶。”
她还记得当时是周志才亲自去的,周志才回来后告诉她说,奶奶见了这料子就笑个不停,很是喜欢,却说不舍得用。
“……可是御令卫把东宫都搜遍了,可没见到这么讲究的人偶。”谢迟道。
那些人偶大多是粗布的,比较好的也不过是细棉布一类,要是有个蜀锦的,那绝对一眼就能看出来。
“我也纳闷这个。”叶蝉一吁气,“不过我觉得,或许还是可以顺着这个方向查一查?这些蜀锦总共也没送进来多少,各处如果有,那都是宫里赏下去的,每一匹都有档可查。”
这个确实是这样。
不管是宫中还是府中,赏赐往来都有很细的档。就算赏到各府后,在偶尔有个转赠,那也可以继续追查下去。
谢迟迟疑着点了点头,心下却在思量先如何印证一下这事。
这批蜀锦他清楚,除却东宫和后宫之外,父皇还赏了十多位宗亲和朝臣,这一查起来牵涉就大了。吴氏又说她没看清楚,那万一她弄错了,万一跟这蜀锦压根没关系呢?他这么查下去,不仅会闹得洛安鸡犬不宁,还有可能成了一种误导,搞得这料子更加难办。
谢迟想了想,便道:“这两块料子我先拿走了。”
叶蝉点点头:“拿走吧。若要多的,库里还有。”
反正这可能是做过巫蛊人偶的料子,她也不打算再用了,晦气!
谢迟就拿着料子走了,第二天再到诏狱的时候,他也没跟莺枝说自己听说了什么,拿着那两块料子张口就问:“你用哪块料子做过人偶?”
莺枝经过数日的严刑,此时已虚弱得很。听到有人问话,目光过了半天在聚集到料子上,然则下一瞬,谢迟清楚地看到她眼底一颤。
——露了这个马脚,莺枝想不承认都晚了。
谢迟清冷一笑:“自己说吧,这人偶藏哪儿了?料子是谁给你的?”
莺枝知道瞒不住,没让谢迟和御令卫多费工夫,就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。
她说,这料子是孟德兴给她的。孟德兴送这些罕见的蜀锦给她,让她相信了他是太子的人。不过孟德兴当时随口提了一句,叫她想法子卖出去换钱用,她没注意。
于是她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,就拿这上好的料子做了第一个人偶。然而拿给孟德兴看的时候,孟德兴急了,让她赶紧拿去烧了,不许拿这样的料子再做。又叮嘱她不许拿那料子做衣服,只能卖了换钱,免得给太子殿下招祸。
莺枝听了孟德兴的话便怕了,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人偶烧成了灰。那匹料子,她让出宫采买的宦官捎了出去,换了好几十两银子。
所以御令卫搜东宫的时候,没有找到那人偶。
孟德兴手里又怎么会有蜀锦?这事谢迟知道从莺枝嘴里问不出来,莺枝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这一切不是他安排的。
谢迟于是请旨调了关于这蜀锦的所有的档,然后差了人出去,挨家挨户地查。
有两位亲王妃把料子送给了别人,就按着档上的记载一户户接着往下查去。还有几个府说做了衣服,那得拿出衣服来看一眼。
还有一个府说没动过,但开库之后发现料子少了半匹,府里的人解释不清楚,审了审下人,有宦官招供说是偷出去给卖了,叫人啼笑皆非。
最后,端郡王府就这么浮了上来。
端郡王毕竟也是在储位之争中一直混到了最后的人,虽然不算太起眼,但皇帝眼里也有了这号人。谢迟记得,端郡王有一阵子和庆郡王交好来着,不过庆郡王毒害元昕的事没牵连到他,他这郡王也就安安稳稳地当到了现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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